【24H联动/10:29】梦中情人

-没写痛快,但来不及了【。】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二十年春秋,感谢相遇



1

“你的意思是只要喝下这一小瓶药剂,晚上我就能进入别人的梦里?”

不二靠坐在转椅上,指尖捏着一个半手掌大小的透明玻璃瓶。透过灯光,液体里悬浮的微小颗粒一闪一闪地发亮。

“简单来说,是。”乾推了把眼镜,“不过还需要一些辅助设施。”

“比如?”

“比如和梦境对象有关联的事物,我们称之为引子。”他拿起桌上一张纸,“好比我看到这上面的字,想到你,入睡后就很可能进入你的梦境。”

“也太宽泛了,人的思考很复杂,你怎么知道我看到这张纸不会联想到其他人?”

“所以我们来找你做实验。”乾说,“这个药剂原本是辅助其他电子设备来实现梦境互联的,但你知道,有些场合,去设计物理接触,哪怕只有五分钟都很困难。药剂最主要的功效是放大入梦前潜意识的神经——也就是我们俗话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放大入睡后的生物电波,与他人相连。”

“你是说它有范围限定?”

“有,最初只有几百米,现在扩展到3公里的范围内。”

“唔……”

“放心,只是使用药剂,对入梦者和被入梦者都是没有伤害的,药剂只要不是短期大量使用,里面的成分可以被人体代谢掉,而对于被入梦者而言,除非你主动暴露,他们应该察觉不到入梦者的存在。”

不二笑起来:“听上去像梦境小偷。”

“确实,毕竟梦境也是人的隐私嘛。”乾语气轻松,“而且在梦里人并不具备真实的攻击力,也暂时没有改变梦境的能力。况且距离越远效力越弱,说不定你呆不到一分钟就被踢出来了。”

“三公里的范围……”不二思考了一下,“我住的地方可是研究所和军区的集中区域,万一我进入某位首长的梦境,不太好吧?”

“也要你能。”乾看上去并没有惧怕,“这是我找你的第二个理由,在处理应急场面上,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

“我收下这个夸奖。”不二笑眯眯地说,“而且你也的确了解我,知道我会对这样的项目感兴趣。”

“不敢当。”乾也露出一点笑容,“我们开发药剂独立性能主要为了针对审问场景,所以强调对于意识增强的效果,能帮助你进入别人的梦境。被入梦方也有增加了舒缓剂的针对药剂,目的是促使梦境发生,当然成分上就没有这么安全了。不过如果当你入梦对象的精神能力强于你自身,且被对方察觉的情况下,也存在被反侵的风险,你得留意。”

“明白。”

“还有就是,我们需要你记录下对潜意识的控制力,所以希望试验期间你尽可能进入同一个人的梦境,直到可以不借助引子直接入梦。至于梦境内容可以不记录,记录入睡和醒来的时间就好。”乾把一沓纸面资料推给不二,“其它细节资料里都有,你可以查阅。试剂喝下后有效期在一周左右,如果白天出现头痛现象大概率不是副作用,而是源于睡眠不足。”

“OK。”

“那就这样,我等你的好消息。”乾伸出了手,“祝你有个好梦。”

不二起身,握住他的手:“你最好祈祷我进入的不是你的梦。”

“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乾笑说。

 

2

不二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家运动了一个小时,冲了个澡,走进卧室已经近十点。

他住在一间不算宽大的公寓里,是研究所配给的住所。本来还能住更大一点的独栋,但不二以单身汉住大房子太麻烦婉拒了。他更喜欢完全属于自己的可支配的空间,舒适感比宽阔重要许多。

在研究所里,他是唯一一个有军方背景的负责人,曾经接受过正经军事训练的研究人员,在受训担保的基础上,他是乾能找到专业能力最强的实验者了。

药剂是在运动之前服用的,没有任何不适感。他擦干头发,先给窗口的仙人掌喷了喷水,看了一集电视剧,然后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全神贯注地读了一会儿。

运动可以帮助他清空思维,而读书可以重新构建。乾说的引子概念其实很模糊,按照他们文件解读,更接近潜意识。但人的潜意识是非常难控制的,即便是他们这些接受过反拷问训练的专业人士。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是他的实验环境相对舒适安全,给他提供了很多可控因素。

困意来的比他预料的早,不知道是不是药剂的副作用,这部分乾并没有提到。合上书之前,不二脑子里把他范围可及的住户过了一遍,包括曾经擦身而过的不认识的邻居和路人。乾希望他第一晚的梦可以尽量放松随机,之后再试用各种方法尽量保持同一目标,以此来掌握对于梦境潜入的可控性。不二心里的理想对象是他曾经的同事兼现任邻居好友菊丸。他们晚上一起吃了晚饭,理所应当地在不二今天的思维里住了最久。他闭上眼,任由神经在睡意中松弛,走入梦乡。

梦境潜入成功的限制条件很多,最重要是对方是否会做梦。不二一向运气不错,似乎这次也没有例外,他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已经存在一个梦境当中,而且那种强烈的违和感也提醒着他身处于别人的梦境。乾说的“不会被人发现”指的是他更接近于某种“思维”的形态进入别人的领域。不二活动了一下,发现在意识集中时,是可以用想象力凝聚出身体轮廓的,但如果他足够放松,便会变得更自如,可以穿墙甚至飞天。但无论哪个形态,他都没有真正的形体,而近乎于一个“透明人”。

而他正在一间古朴规整的房子里,高顶阔窗,木质的西式地板和书桌,空气里的浮尘似乎都带着木质香。窗外是一株巨大的香樟,白色的日光贴在窗面,衬得室内昏暗谧静。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眼熟,或许是某个认识的人的梦境,也可能是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梦境的主人不在这间屋子里,不二通过房门,外面是更昏暗的走廊,点着微弱的壁灯。四周的房门都紧闭,只有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开了个缝,让光在深色地板上画出一道擦痕。这道缝隙就足够他穿行了,不二闭了闭眼,下一秒飞到了门前——他已经很快掌握住了在梦境里活动的法则,让自己从虚掩的门口悄无声息地落入房间。

这间屋子和他刚才所在的那间风格不太相同,看上去更现代化和利索,也更宽敞。地板的颜色浅了些,窗口也换成带自动百叶的落地窗。有个人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

应该就是梦境的主人。他穿着军装,肩膀的轮廓平整宽阔,四周安静得能听到钢笔在纸面上摩擦的细小声音。不二试图分辨,但对方逆着光,大反差下只能捕捉到躁动的熟悉感。他向前走了几步,对方突然停笔转过身,向着不二的方向看过来。

“谁在那里?”他问。

不二猛地从梦中挣脱,醒了过来。

床头的电子时钟显示4点半,天还没亮,房间里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颈后出了一层薄汗,心脏跳的又重又快。

“……为什么?”他伸出一只手,埋下额头。

为什么好死不死进入了手塚的梦?!

 

3

乾依照约定的时间给他打了电话。

“怎么样?”他问,“昨天晚上成功了吗?有不良反应吗。”

“成功了。”不二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精神,“没什么不良反应。”

“你这个状态可不像没有不良反应的样子。”乾说,“怎么了?”

“或许是传说中睡眠不足的副作用吧。”不二说,“第一次可能不太稳定,醒来就睡不着了。”

“哦……”乾表示可以理解,“调整一下适应心态就好了,你已经选定潜入对象了?”

“啊……嗯。”不二模糊地回答了他,“我有个问题,药剂可能在一晚上多次入梦吗?”

“只要对方符合条件,可以。”乾说,“不过梦境波段很难一直对上,如果你试图进入同一个人的梦境多次,也要确保他每次都在做梦。”

“所以如果他没有做梦,我有可能会进入别人的梦境?”

“理论上是这样,在实验过程中我不建议……”

“我知道,我就是问问。”不二说,“记录已经填写了,等下就传给你。”

他挂了电话,在办公室里又走了两圈。昨天后半夜几乎没有睡——梦里的那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手塚没错。

但不应该,他怎么会进入手塚的梦里,他几乎没有刻意想到和他有任何关联的元素,虽然他家的确是在不二家附近的有效范围内。

潜意识再怎么不受限制,也不应该脱轨至此。

他有些丧气地坐进沙发,看着桌上的资料。上一次这么狼狈的记忆都快模糊了,他认识手塚前后加起来也有近十年,调入科研所就很少往来,远不如学生时代亲密。

梦境里的房屋也顺着记忆被连根拔起,是军校教职工的办公楼,手塚以前做学生代表时经常出入,不二也去过几次。而他所在的房间,应该是手塚自己的办公室。

他们毕业已经很多年了,手塚为什么会梦到那个地方?

还有手塚说的那句话,到底是对他还是……当时他梦里发生的场景?

梦境工作与睡眠不足的疲劳叠加,不二靠在沙发上,短暂地午睡了一会儿。

他做了一个梦——属于自己的梦。梦里是军校长长的草坡,他坐在那里,那是他以前常呆的地方,手塚也知道。他找到了不二,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好像没听清,又好像听清了,却没有回答。手塚沉默地看着他,直到梦醒来,他们都没有再继续交谈。

 

第一次试验就失败让不二久违地品尝到了挫败感。迄今为止,不二屈指可数的失败经验里,手塚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比例。

他毕竟是他曾经并肩前行的战友、伙伴、同学……和恋慕的对象。而他心里清楚,这个开关打开以后,所谓的控制都将全线崩塌,不由乾的意愿,也不由自己。

“不二,你看上去不太有精神啊。”菊丸趴在桌上看他,“愁什么呐?”

“愁晚上睡觉的事。”不二难得叹了口气,“人可以不睡就好了。”

“哈???”

人当然不可以不睡,很多事做过之后也没得反悔。

不二第二次入梦后站在军部机场的停机坪上,这个地方他很熟悉,果然一转身,就看见备品库里,手塚在跟一个士兵交谈。

这一次不二没打算靠近,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梦结束完了。想不到梦里的手塚没打算放过他。

 “你又来了。”他突然停止对话,向不二的方向望去。

难道他真的能意识到梦境被入侵?不二有些诧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的确不存在。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进入我的梦境,但这并不让人愉快。”手塚走到他的面前,“是谁派你过来?”

梦境潜入者有无数个主动权,唯一被动的地方就是无法控制梦境。

天色猛地昏暗下来,飞机逐渐扭曲压缩,变成空气里看不到的分子。水泥地板翘起,草甸和土块纷纷坠落,柏油路向中心卷压,像一只巨大的包袱逐渐闭合,把不二的意识挟持控制在原地。

他后退一步——这是他以人类形态做出的最本能的反应,而他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出了多大的错误。手塚伸出右手,碰触到他幻化出的、看不见的身体。

“转告派你来的人,”他说,“我会查出他是谁。”

 

4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乾说,“之前告诉过你,药剂实际上也把你暴露在相同危险下,只是你的主动性更强,更易于入侵罢了。不过为什么这么问?是被实验目标察觉了吗?”

不二面前的桌上放着已经空了的药瓶:“我的问题是,可不可以更换目标?”

“如果你真的被发现,我倒是很好奇你的目标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精神力和敏锐神经。”乾说,“很遗憾,按照研究流程,你最好不要更换,否则我还得给你追加一段实验时间,周期太长了。”

“我可以接受。”不二说。

“我不能接受。”乾说,“你清楚这有多麻烦吧,我得重新写报告,打申请,等你把第一次的药剂全部代谢掉,检查你的身体条件,再给你第二次允许,折腾完半年都过去了。不二,记得我当初找你的目的是尽快且有把握地完成第一段实验。”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不二摊开手说,“我如实向你汇报,就是怕耽误你的研究进程。别告诉我你没有建构风险机制。”

“有,但不包括这种情况。”乾感慨,“你真是选了一个伟大的目标。”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不二……虽然这么猜测也违背了实验对于对象的保密初衷,但你的目标,是不是手塚?”

 

乾当然也认识手塚,更久之前不二还在军部的时候,乾曾经在那里跟他们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这种突发情况,猜到手塚并不难。

手塚是军部近几年最年轻晋升到校官级别的人才,不二原本也被万众期待,但他离开了那里。

“你为什么想离开军部?”乾说。

“因为不合适。”不二笑着说,“事实的确如此。”

他立过不少军功,可同样也触犯过很多条规。军部严苛的管理制度不适合他,调入科研所后比之前更为如鱼得水。

至于人的影响,不二暂时不想和别人讨论。

手塚在梦境里给他的冲击力一次比一次更剧烈,已经脱离了潜意识成为鲜明的压力和问题症结。如果调整作息来避开,又像在认输躲避。

接下来的两日手塚倒是没有继续做梦,总算让他得到一些调整恢复的时间。

军部和科研所的关系是台面上的藕断丝连,科研所前任所长就是军人出身,按照辈分来算,是不二他们的学长。现任所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不二退役平跳格外顺利,是托了他的福。

研究所下有心理科学的科室,不二下班前找大石科长取了之前咨询的材料,才从办公楼出来往家走。

路上久违地下起了雨,他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那一次,也是一个雨天。

大石从专业的角度帮进行了几天心理防御工事的建设,不二本来想尝试是否能在目前情况下进入别人的梦境,不知道是不巧还是手塚的余威太强,都没有成功。

“我不清楚乾研究的药效具体机制,”大石说,“但最后指向总是趋于一个目标,排除掉复杂环境,其中既有对方的影响也有你自己的原因。如果你真的想要完全摆脱,可能解铃还须系铃人。”

还不知道是谁系上的铃铛呢,不二心想。

然而当晚他又再次入梦,这次有些不同,打开的梦境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不二环顾片刻,手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手塚依然笔挺地穿着军装,高大英俊,面无表情。

不二都快忘了上次与他这样面对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前几次的梦都不够风平浪静,盖住了眼神里的情绪。

他很想问手塚怎么知道自己的存在,但他只是“意识”,无法开口。除非手塚碰触他。

 “你的警惕性比我想的低。”手塚走到他面前。这次没有梦境扭曲的攻击,也没有试图拉扯,梦境平静的不可思议,“记得我说过会查出派你来的人是谁。”

他向前走了一步,白色开始飞速后退:“而他并不难查。”

他又往前了一步,不二不得不退,黑色的雾包裹上来,他看不清手塚的脸,但听得见他近在咫尺。

 “乾,他最近在研究可以依赖潜意识直接入梦的药剂,”手塚继续向前,“他找了一个实验对象。”

手塚很少做多余的事,简洁高效是他的风格。

“而那个对象就是你,不二。”

黑色从他眼前挪开,他们回到母校绿色的草坪上,蓝天万里无云,樟树被风吹动树叶,卷过课铃声的尾音。

不二清晰而完整地站在那里——这不是手塚的梦境,而是他反向走进的,不二的梦。

“他没有为你指定目标对象,为什么来找我?”手塚再次问他。

“为什么?”不二终于能开口,“你不知道吗,手塚?”

 

5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校庆的60周年,不二作为优秀毕业生久违地回了母校,四处是喧闹的人群,在几个冗长的演讲过后,他离开了主会场,顺着草坡慢慢走上山顶。

他在这里渡过了好几年的学生时代,也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手塚。

那次他实在对理论课感到枯燥,偷偷溜出来想找个树下打盹,手塚因为顶撞了飞行课老师,被罚在坡道上往返跑。

不二觉得手塚很有意思,他接受惩罚,但并不认同争执的结果。固执到让人拿他没办法。

后来不二自己被导师抓逃课,和手塚一起往返跑,最后累得摊在草坪上,两人就这么成为了朋友。

漫长的学生时代留下了绝大部分愉快的记忆,而为数不多的痛苦和后来军队的经历交缠成一根深埋在泥土之中的线。

雨下的特别大,打湿了不二的军服。他没打伞,靠站在樟树之下。手塚从走下演讲台,举着黑色的伞,远远缓缓走上草坪。

调令已经批复了,下个月他即将去科研所报道,手塚走到他身边,收起伞。长长的草坡铺展向前,铅灰色的天空乌云压阵,沉落在山头。

“你为什么躲我?”手塚在那时问了相似的问题,“不二,真正的你究竟在哪里。”

不二没能回答那个问题,他无法在手塚面前袒露自己,甚至是有些狼狈地逃离了他的身边。而乾的这个梦境实验,让他完完整整地被再次暴露,呈现到手塚面前。

 

“说实话,这次实验失败让我不知道应该庆幸第一次就碰到最高级别的对手,还是沮丧没有更详细深入的样本调查。”乾推了把眼镜,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喏,实验终止同意书。”

不二挑起眉:“昨天你还说不同意?”

“那是我没有充分掌握目前的条件。”乾举起双手,“现在我清楚了,还是应该以你的意志为主。”

不二沉默了片刻,捡起那张纸:“军部找过你吧。”他肯定地说。

乾咳嗽了一声。

不二笑起来:“这不像他的作风,也许是我离开军部太久了。”

他把纸推回给乾,对方相当意外:“你还想继续吗?”

“为什么不?”不二笑眯脒地说,“你说过的,难得的经验数据,还是最难的挑战者,你不至于就为了这点小事退缩吧?”

认识他的都能察觉,不二生气了。他不介意被手塚抓住甚至当面盘问,但他不喜欢牵涉到别人。

那天晚上他入睡的很早,出现在手塚梦境里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意外?”不二靠坐在窗沿上,这里是琴房,学生时代最佳的午休地点,手塚曾经笨拙地弹过一首曲给他,“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掌握完整进入他人梦境的诀窍。”

那的确很难,但不二足够聪明。

“你生气了。”手塚平静地说,“是因为我提醒乾吗?”

“我想换个词更好理解——威胁。”

“正好相反。”手塚说,“你对我才算是威胁,如果让你拿到我梦境里的一些重要事情,我可以被军事法庭起诉泄露机密罪了。”

“哦。”不二笑得十分咬牙切齿,“那我还要跟你道歉了。”

“我接受。”手塚说,“我也接受你选择我作为目标。”

不二愣了一下:“我没有……”他话音未落,就被手塚从窗口扯下来,天旋地转,跌落到床上。

床头设计简约的壁灯亮起——是手塚家中的卧室,他去过一次。

“如果没有,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手塚一只手按着他的手腕,另一种撑在他颈侧。这不是一个让不二一时半会儿能够适应的姿势——即便在梦中。

“那是意外,是你正好在做梦而我的潜意识恰好……”

“不二,”手塚打断他,“别骗自己了,如果那真是潜意识,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垂下头,整个身体向他靠近。

“你从接到这个项目开始,想到的就是我。”

 

是这样吗?

他模糊地记起,乾第一次跟他说引子时的场景。那会儿他想到的是什么呢?是一本词典。一本他永远忘记带去学校,只能借手塚的词典。

有些念头就像风中散开的种子,落入土壤,就会生根发芽。

手塚就住在他药剂可覆盖的范围、而他们之间还存在着无数疑问、缠绕、问题没有解开过。

他的手向旁边摸索,抓到了那本词典。而手塚把它从他手里扯出来,丢开。

然后不容他思考与拒绝,吻住了他。

 

6

三年前,手塚经历过一次严重的生命危急。

他在空战里一己之力摧毁了对方整个基地,但也导致自己的战斗机失火失控,近几坠毁。是自身超绝的技术和命运之神眷顾了他。

他迫降在海面,左手到腰侧被金属锐物贯穿伤,当时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是不二,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不二。

那一战让手塚连升三级,也是另一个开始,让不二逐渐脱离前线,转向科研所。

没有人知道他在手塚伤痕累累的战机面前坐了一夜,并从上面取走了一颗烧融的螺丝。

在毕业前夕,考核通过后,学生们在院子里开了一个大party,是军校生的传统,手塚也破天荒地参加了。不二记得当时草地上撒乱的、装满酒的纸杯,欢笑哄闹成一团的男女,乱糟糟吵杂的音乐和廉价的彩色灯泡。还有手塚提着酒杯,掀开灯帘向他走来的片刻。

那是他见过手塚在人前最放松的一次。他喝了酒,衬衫上沿的扣子敞开,酒精渲染的红色擦过锁骨的末端。站在不二身边时令他按压不住胸腔奔腾的鼓噪和想要亲吻他的冲动。

不二没有后悔过这段人生经历,毕竟手塚让他在还未明确之前,及时给予他人生最艰难的体验——尚不及爱的欢欣愉悦,和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脆弱、恐惧和不安的时机。

他不确定这个行为是想要保护他,或是远离他。两者皆可,要从心里拔除一个人的过程或许比爱上他更痛苦且漫长。

 

周五早晨下了半天雨,到傍晚终于渐渐收小。

不二从研究室走出来,一眼望见手塚的车停在对街,不知道停了多久。

他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你什么意思?”

“上车。”手塚说。

这个人最可恨的点就在于他永远不会解释自己的行为,并且每次出击都要直中要害,他们僵持了一会儿,不二败给了他的有恃无恐。

“去你家还是我家?”手塚问他。

“我家。”不二赌气地说。他只要想到手塚家,就会想到昨晚的梦境,和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和早上起床的尴尬。

乾一定没料到他的药还有这样的功效。这算什么,梦约?但明明是不二非自愿主动行为,那个主动的行凶者还找上门,绑架他回家。

手塚直接在导航里输入了不二家的地址,他侧头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知道。”

不二又沉默了。

傍晚是城市最拥挤的时刻。他们生活在一个被划分出的区域中,虽然不如真正的市区,依然有小范围的满盈。手塚的车慢慢靠近路口,不二看了几轮信号灯变化,终于开口。

“你,”他顿了顿,“昨天晚上……”

“是做梦。”手塚说,“但也是我真实愿望。”

不二觉得荒唐:“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手塚认真回答。

不二惊讶地转头看他。

“我一度有过把握。”手塚握着方向盘,并没有看他,“但你离开又让我不确定了,冷却时间只是让你越走越远,所以这次我必须直接问你——我做错过什么吗?”

不二哑口无言片刻,失笑地摇了摇头:“不,我现在感觉是我做错了。”

“或许是我逼你太紧了。”手塚踩下刹车。

这是他们路口等待的最后一个红灯,柏油路上一层浅浅的水光,霓虹像破碎的色块摔落其中,融化了很多难以启齿的色彩。

“我想过,”他说,“那种恐惧的情绪或许已经让我作为军人失格,也很可能不是你的需要。”

“这是你离开的理由吗?”手塚终于转过头看他。

“我做不到。”不二笑了笑,“我无法保持永恒的冷静,也没有自己想象得云淡风轻。”

“如果是我让你感受到压力,我道歉。”手塚说,“不过我并没有要求乾终止实验,或者说,这个意外的副作用是我寻找已久的机会。”

不二讶异地看他。

“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手塚侧过头,“包括你选择离开去科研所,现在看来很正确。”

“这可真不像你说得出的话。”不二笑起来,“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怎么会察觉到我的。同样接受过训练,没道理我这几年退步了。”

“因为那里没有你。”

“嗯?”

“梦境防御机制训练,还记得吗?”

“你是说在梦境里建立的安全阀门自我投射的一部分……”

“嗯。”手塚说,“在我梦里那就是你,你潜入的时候,梦里的‘你’不在。”

不二感觉自己耳根腾地燃烧起来:“所以乾的实验最终失败在‘自相矛盾’。”

“也给了他更多调整的空间。”手塚平淡地说。

不二笑得十分开心。

“对了,你明天有工作吗?”不二突然问。

绿灯和车灯同时亮起,手塚左手搭在扶手箱上,下面垫着不二的右手。

“没有。”他专心致志地看向前方。

不二的手心翻过来,反握住他。

“巧了,我也没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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